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摩尼鎮與奇游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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摩尼鎮與奇游軍

陳儋雲將軍當年離開京城,前往西綏府接管奇游軍。

他已經是皇室派去的第四人了,誰都以為沒幾年他就會丟盔卸甲地回來。可是誰知道他這一去,竟然十分順利,一直到第六年都沒回來,只有越來越簡短的邸報,從每月一封,到每季一封,最後半年一封。

皇帝起了疑心,臨王趁機偽造證據,誣告陳儋雲有叛國之心。

其實那證據根本經不起推敲,可是沒等陳儋雲將軍回京喊冤,陳家就被判了刑。男丁全部判了斬立決,而家中的女眷則被充進了教坊司。可是中間有人出手相救,一小半的女眷就被無聲無息地轉移到了龍雲山。

她們日日擔驚受怕,索性扮作女鬼,將上山打獵的人嚇得不輕,逐漸這山也就沒人來了。

可是陳將軍最小的孫女陳珮卻是沒能救出來,人進了教坊司後又離奇失蹤,消失的時候不過四五歲。

而信中提到了陳珮的特征,她右腿的膝蓋上有一處雲朵形狀的紅斑胎記。

不僅如此,陳珮自小聰慧,得到了陳府所有人的寵愛。信中特別寫到了她小小歲數就有一項絕技,無論多難解的繩扣,她都能輕松解開。

當時看到信時,左玉和魚芝都楞住了。

左玉當然記得魚芝當初是如何解開裝有宋璽元屍體的袋子的,而魚芝則是下意識地看向自己的右腿,沒人比她更了解自己的身體了。

年齡、胎記、甚至於絕活全都對得上,所以,十有八九魚芝便是失蹤多年的陳珮。

只是不知道施琬到底是什麽人,為什麽會在臨死前才留給她們雲龍洞的消息?

但是無論她是誰,應該都和陳家關系匪淺。而陳家如今已沒有男丁了,所以魚芝便決定要讓登兒傳承陳家的香火。

只是如今陳家頭上還背著謀逆的罪名,想公開祭祀是不可能的。而且陳儋雲老將軍連遺骨都留在了西綏府,魚芝只能給他立了個衣冠冢,每年帶著登兒前去祭拜。

而左玉則是想到了那只見過寥寥幾面的赤衡居士,想當初自己還是從他口中聽到了陳儋雲將軍和奇游軍的故事。

不過說起來,上次宋璽元來信時,就已經快到了西南一帶,只怕如今也快走到西綏府了吧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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西南一處的山谷中,兩位身著布衣的青年走得有些艱難。夜間剛下過雨,這道路就分外泥濘。

“殿下當心,要不我背您過去吧。”

蘅華聞言,笑道:“出來這麽多年了,我哪裏還是那個嬌氣的四皇子?倒是意致你剛病了一場,怕是這麽快趕路對身體不好。”

宋璽元卻只是搖搖頭:“無妨。”

兩人走了好幾個時辰,終於在夜色將近時路過一處村落。這裏雖然閉塞,但是民風淳樸,隨便敲開一家門都能進去借宿,好心的主人家還會為他們準備吃食和熱水。

今晚運氣也很不錯,借宿到了一位老伯家中。

老伯家中只有他們老夫妻二人,說是家中的幾個兒子都去當兵了。

蘅華與宋璽元已經接連趕了半個月的路,這一夜睡得格外香甜。只是第二日天還未亮時,宋璽元就胃裏隱隱作痛,醒了過來。

在外的這些年,吃飯吃不到點上,他胃痛已經成了習慣。

他輕手輕腳地爬起來,沒有驚醒睡得正沈的四皇子,而是獨自出了門,想去燒壺熱水暖暖胃。

他出門後輕輕帶上門,一轉頭卻發現院外有幾個身影,在漆黑的夜色中看上去有些鬼祟。

宋璽元眉頭一皺,緩緩繞行過去,想看看這是什麽人。

靠的近了,那幾人說話的聲音才斷斷續續傳入耳中。

“這可怎麽辦?如今十二將領都去了邊城,營中只剩下了懷因副將一個人,怕是根本騰不出手支援啊!”

“那該如何是好?我昨天夜裏剛收到信,如果再拖過一日,那些教徒會不會殺了修齊?”

一個帶著哭音的女聲傳入耳中,宋璽元微微蹙眉,總覺得這聲音聽上去有些熟悉。

“這平日裏經過摩尼鎮時不都好端端的嗎,那些教徒與十二將領關系還不錯,怎麽會忽然把人給抓起來?”

又是那個熟悉的聲音:“我也不知,修齊帶隊走過好幾次了,前幾次都是相安無事,偏偏這次就被抓起來了。信上說得不清不楚的,只說是惹了那些教徒發怒。”

摩尼鎮?

宋璽元一怔,他與四皇子幾個月前剛剛經過了摩尼鎮。那是因為一個頗有些異域風情的小鎮,說是個鎮子,其實占地面積和人口與一些小的縣城都產不多了。

鎮中家家戶戶都信仰著摩尼教,人人都是虔誠的信徒。

雖然他們也極力宣傳自己的教義,但是看上去並不是野蠻之人,怎麽會忽然抓人呢?

宋璽元一邊思索一邊轉身,準備偷偷回去。可是一個不妨,腳下踩到了什麽,本只是輕微的響動,偏偏此時十分寂靜,這一點響動一下子就驚動了正在說話的幾人。

“什麽人?”

一聲怒喝,宋璽元還沒來得及回答,一個壯碩的身影就飛撲過來,將他撲倒在地死死按住了。

宋璽元吃痛,“嘶”了一聲,等勉力回頭時,卻發現撲倒他的,竟然就是他們借宿這家的老伯。

他心中一震,這看上去頭發都已經花白的人,竟然身手如此矯健,他們真是先前一點都沒發現。

那老伯一看他的臉,也是一楞,繼而面色就不好看了:“我好心讓二位落宿,你們卻借機打探情報?說,你們是不是潭國的探子?”

宋璽元無語,不過聽這老伯說的話,也明白了他的身份大概不簡單。

沈吟片刻,宋璽元坦然答道:“我們的包袱中有身份憑證和路引,你們盡管去察看。”

這話說完,那老伯還沒做出反應,旁邊站著的一位女子先是試探著開口。

“你是……宋璽元?”

宋璽元一楞,擡頭看去,借著朦朧的月色勉強看清那站著的人。

“宋玘?”

一刻鐘後,他們坐在屋中,那老伯還是連連給宋璽元道歉:“實在對不住,我沒想到你是宋姑娘的朋友。”

宋璽元笑著搖頭:“我暗中偷聽本就不該,史老伯有所懷疑也是應該。”

他轉向宋玘:“你怎麽會在這裏?你不是嫁到西綏府了嗎?”

這裏距離西綏府少說得有一天一夜的路程,又這麽偏僻,宋玘怎麽會尋到這裏?

宋玘嘆口氣,從頭講起:“當年我嫁過來之後,才知道我的夫君是奇游軍中的軍師。”

“奇游軍?”

宋璽元詫異,這支傳說中的軍隊他聽過許多次了,倒沒成想宋三叔用宋玘去攀的關系,竟然和奇游軍有關。

宋玘點點頭:“他叫李修齊,比我大五歲。”

接下來的事情多半就是史老伯講的了,奇游軍因為得罪了朝廷,京城那邊是不會送糧草過來的。不過這也難不倒奇游軍,以西綏府為中心的大半城鎮,住的都是奇游軍的家眷,以及從軍中退下來的老兵傷兵。

他們自己種田,這一片天高皇帝遠,就連西綏府的知府也不敢派人過來征稅。種出來的糧食一大半便供給著奇游軍,好歹也能勉強支撐。

只是到了打仗時,不單糧食捉襟見肘,兵器和藥物更是緊缺。所以閑暇時候,奇游軍中便會輪番派出小隊,替人押鏢,賺到的錢再去購置兵器和藥材。

西南這一片山路崎嶇,可南面連接廣林府,是太羲最重要的茶葉產地;西邊緊接永夢府,是太羲的糧倉;再往北,又是一大片臨王的封地;東邊更是重要的邊關地帶,靠近潭國。

所以走鏢的生意一向是不錯的,這些年奇游軍也攢下了一大筆銀子。可是自西綏府過廣林府,便會經過一個神奇的小鎮,叫摩尼鎮。

住在這裏的人大都是從外地遷來的,信仰一個神秘的宗教,叫摩尼教。

好幾次走鏢經過這裏,摩尼鎮上的居民對他們都還算客氣。可是這次不知為何,忽然將李修齊帶的這支走鏢的小隊扣了下來。

偏生半月前邊關告急,奇游軍中的十二將領都趕了過去。此時軍中只剩下一名叫懷因的小將,也是去年才提拔起來的。

摩尼鎮的鎮長倒是跟十二首領有過幾面之緣,但是懷因去的話,不知道鎮長還會不會賣這個面子。

宋璽元看著愁眉苦臉的宋玘和史老伯,沈吟片刻後道:“我與你們一同去吧。”

宋玘一驚,還沒來得及說話,就聽到身後傳來一個平淡的聲音:“我也一起去。”

史老伯也被嚇了一跳,一回頭發現正是與宋璽元一同來借宿的另一位年輕人,忽然凝眉疑道:“你們到底是什麽人?”

宋玘其實剛剛就想問宋璽元怎麽會到西綏府來,自從她那年出嫁後,便與宋家再沒了聯系。她嫁給李修齊第二年,便把所有的事情都和盤托出了。李修齊當時只是溫暖一笑,告訴她再不必管了,外面的事情他都會處理好。

自那以後,她只收到過兩封宋三叔的信,信中也只是問她的平安,再無其他囑托。

想起那般溫柔包容的人,此時卻落在別人手中,偏生他身體還不是很好,宋玘越想越是心焦。

宋璽元看到蘅華也有些吃驚,礙著有其他人在場,他換了稱呼:“四少爺,這次去怕是會有危險。”

蘅華不是很在意,笑得雲淡風輕:“無妨,這幾年咱們經歷的危險還少嗎?”

面對史老伯的懷疑,他也只是一筆帶過:“我們是準備今年上京趕考的學子,前段時間恰好路過了摩尼鎮,與鎮子上的居民相處還算不錯。”

其實主要是因為宋璽元讀書廣博,懂得一些摩尼教的教義。當時鎮子上的居民聽他說過幾句後,立時就對他們異常熱情,甚至想要他們留下來。

史老伯聽著便猶豫起來,奇游軍中除了十二將領外,大部分都是大字不識的粗人。若是有兩個讀書人跟著一起去,沒準要更容易談些。

宋玘則是對宋璽元信任得多,沒有多加猶豫:“我們會送信給懷因副將,他會派人來保護我們的。”

幾人便在史老伯家中等待懷因副將派人來,等到第二日的傍晚,人來了,竟然是懷因副將親自帶人來的。

那人一身黑甲,臉上覆著半面面具,擋住了大部分容顏。

史老伯一見便心下放松幾分:“懷因副將親自來了,便是道理講不通,咱們也可直接把人強搶出來。”

懷因是出了名的打仗不要命,年紀輕輕就靠自己血海裏拼出來的軍功升了副將,他是絕對有搶人的實力的。

只是強搶畢竟是下策,他們不想跟摩尼鎮鬧翻。

而懷因副將一下馬,看到宋璽元與蘅華先是一怔。

宋璽元看著面具後的一雙眼睛,也隱隱覺得似曾相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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